我在那最后的一股我有生以来所经历的最深最重的冰冷侵袭的一霎,我全身努力很久,却只能吃力地打开眼睛,应该是缓慢至极地打开我被冻得剧疼,疼到流泪的眼睛,酸痛的眼睛,紧随之我感受到自己一双黑色的眼眸也即将一刹那间被冰冻,被冻成冰珠一般的时候,我的眼睛视线前方果然是确定无疑地看到了那个身躯高大伟岸,却在那一时半跪了身子,单膝撑地朝我额头顶部深深亲吻过后的庞城主大鸭梨轮廓的面孔!
我当时被惊呆了!我在全身被冻得全然僵硬了的一霎,我还在自己眼睛视线刚刚看清前方的庞城主大鸭梨轮廓的面孔之后,我的眼睛视野突然间就模糊了,就被冻得疼痛至极,我的泪水在那一霎之间突然也是结冰了,而且我的眼睛在紧继其后的刹那一刻就被冻瞎了一样,全然看不到了前方的一切,我的眼睛也被冻得合拢不上,眼皮被冻僵硬了,一样。
之后的好一会儿,也可能是好长时间过去,我全身都没有知觉,冰冻得忘记了身痛,忘记了心痛,没有了昔日的感动,没有了昔日的感情,我就那样一动不动得瞪着冰冻的眼睛,却望不到前方冰冻的世界,望不到冰冻的世界里的一切。
但是那日的狂风暴雪侵袭终究还是过去,我那天终究还是苏醒,可我苏醒过来的一霎,我眼睛中的冰冻化解之后,我的泪水模糊冲流开冰结之后,我模模糊糊中又感觉到了满身的暖热,模模糊糊中重新看到自己前方的视野,视野紧跟前那张大鸭梨轮廓的令我依旧忍不住痴醉的面庞,随后越来越清晰地看到那张面庞面孔中挚爱、温暖的笑相!随后,是那张大鸭梨轮廓的面孔边缘悠垂下的乌黑长发的抚动将我抚得回了神,抚得扎了眼睛,将我抚得再一次有了冲动,有了感情。只是,只是我突然感觉到全身暖热而清醒的一霎,我忽然完全有了知觉,有了冲动之下,我更多的冲动是挣脱,是怨恨,是悲痛。我缓慢地转动头部发觉自己依然停留在楼廊的东侧边际处的时候,我也确定无疑地发现自己又一回躺身在了庞城主的大手臂搂抱之下,躺身外了他宽广的胸怀之中,可是我躺得极其不自然,躺得满身针扎一样麻痛。我在那一刻,那一刹那间对那个更加神奇、可能在别人眼中更加神圣的庞城主满满的都是矛盾感受,我清晰地记得我当时对那个花心虚伪却还笑容满面的庞城主满满的都是反感,讨厌,厌恶!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幸福,我不理解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彻骨,我更不懂得,不懂得他身表是如何有的温度,暖暖的温度,因为不久工夫之前,他的满身上下还是至极地冰冷!
我在转头向外看,竭力将庞城主大鸭梨轮廓的面庞,竭力将他宽广的胸膛,甚至将他阔大的肩膀、粗壮的胳膊都统统赶出我视野中的时候,我转头望见了外面的天色,大扇面轮廓的楼廊北方的大片盛情园中的天色,盛情园以外的满城天空天色都已经放亮,都已经可以看清,看得白亮而清!那时的天色不再阴沉,空中渐渐飘走了灰云,地表皎白的落雪过膝,半人,而安静,而宁静无声地将整个世界覆盖。
而且,而且那时候整片盛情园中停留着的被冻得僵尸一样的城卫们在我之后缓缓地有动,晃动,僵硬地移动手臂、身躯而慢慢地挪动,转动,紧随其后跟我一样开始有人好奇担心地转着眼睛观察雪景,观察天色的变动,观察冻身期间发生过的一切事情。随后就是,紧随之后,我虽然当时被紧抱在庞城主的怀里而面朝东部,大扇面轮廓的楼廊东边际处,转头一半也只是看到了北方盛情园中大半的视野,可是我的耳旁在那稍后的时间中已经可以接二连三地听到下方、西方、上方众多佳丽们激动无比的惊叫声,兴奋至极的尖呼声,和更多女子终于平静下心情的亲密交谈声。再接下去便是园中,多得生活那时佳丽数量的众多没帮上大忙的城卫们嗓音粗重的感慨声,感叹声。最后,整片盛情园中,整个沽园城城府之中,整座悠久的沽园城中响起的,都是人们的诧异声,不解声和对于天色骤变,对于暴雪突至,对于雪后天晴的议论声,对于一切奇怪景象的疑惑声。
当时,在我耳朵声音的分辨里,在我大胆至极的猜度中,整个沽园城内外那一刻最沉默的,应当是依旧莫名其妙地微笑暖暖的沽园城一城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