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孝扬眨眨眼睛,“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秦铮笑了一声,没作答,对李沐清道,“对于忠勇侯府世子和夫人的死,这么多年,怕是右相一直耿耿于怀。”
李沐清面色大变,“你的意思是我父亲因为这个,暗中联合绝命李家和荥阳郑氏要毁了南秦江山?”
秦铮放下那篇诗篇道,“这个就要问右相了。”
李沐清脸色变幻,又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谢芳华忽然记起,似乎听说过,右相喜欢她娘,当初外公和舅舅也都极其欣赏他。后来因为她爹和她娘两情相悦,也就无疾而终了。她暗暗地叹了口气,上一辈子的恩怨情丝竟这般纠葛。譬如左相和她姑姑相悦还有了轻歌,如今竟然又出右相这样的事情。
秦铮话落,对李沐清道,“有两种解决的办法,一种是,你直接去信,问问你父亲。另外一种是,上达天听。”
李沐清看着他。
秦铮也看着他,淡淡道,“你父亲如今虽然退朝了,但是门生依旧遍天下,右相多年的积累,也极其厚实。绝命李家如今都被我杀了,昔日的荥阳郑氏已经不复存在,由郑孝扬接手了,你去信问你父亲,他这一生,到底求的是什么,想必如今他也会想明白了。”
李沐清没说话。
秦铮又道,“上达天听,也就是你将传信将此事禀告秦钰,由他来处理。”顿了顿,他敲着桌面道,“秦钰毕竟是一国之君,如今新登基不久,地位未稳,内忧外患,他的帝王恩威还没彻底的显露。将来嘛,他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李沐清抿唇。
秦铮话落,站起身,拍拍谢芳华,“你该回去休息了。”
谢芳华点点头,这事儿谁也帮不了李沐清,毕竟是他的父亲,且又牵连了绝命李家。那“遇杀则杀”四个字,这般时候出现在绝命李家的家主李霄死前所在的地方,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惊异心凉。
“你自己考量吧,这件事情谁也帮不了你。忠君为国,还是大义灭亲。忠孝之事本就难两全。”秦铮拉着谢芳华起身,“我送你回去。”
谢芳华随着他站起身,不再多言,出了房门。
郑孝扬见二人走了,挪了挪屁股,想起身,后来,想起了什么,又坐了回去,见李沐清脸色沉暗,他凑近他,道,“李沐清,你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么?”
李沐清抬眼看向郑孝扬,木木地重复,“我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么?”
郑孝扬点头。
李沐清看着他,目光渐深,片刻后,又变淡变浅,渐渐苍茫。
郑孝扬瞧着他,“你别告诉我,你这一生,没有最想要的?”
李沐清垂首,沉默片刻,低声似呢喃的语气说,“我曾经最想要的是谢芳华,但我心中清楚,有秦铮,她就不会嫁给我,本来,我觉得,我有一争高低的本事,但当发现,她心中只有他时,我知道我争不过,便放下了。”顿了顿,他低声道,“如今……还真的没有了。”
郑孝扬睁大眼睛,“这你也敢与我说?”
李沐清抬头,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有什么不敢与你说的?当初我求娶她,世人皆知。只不过,是他们大婚路上坎坷的一关罢了。虽然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但我自己会终生记得。”
郑孝扬看着他,不禁唏嘘,“你是右相府的李沐清啊,皇上器重的丞相司职,未来的相爷非你莫属。朝臣中,年纪轻轻,便这般身居高位,女子嘛,红颜美人虽好,但也不过是英雄的枕边花。既然得不到,放下最好。兴许还能再遇到个心仪的女子。你的路和台阶可比别人高多了,多少人望尘莫及。除了女子,再没有别的想要的了?”
李沐清目光幽深,淡淡道,“一眼望尽一生,又有何可期?”
郑孝扬一时禁了声。
李沐清继续地道,“我出生在右相府,从出生起,我的路似乎就被安排好了。我记事起,就随着父亲教导,文武兼备,他是我的榜样,我便想着,有朝一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随着我长大成人,我觉得,父亲这样的人并不好,他的一生,世人推崇,身居高位,又如何?外人看着光鲜,可是苦只有自己知道。他和母亲几乎从不吵架,但是却感情寡淡无味。”
郑孝扬道,“我有父无母,虽然出生荥阳郑氏,但门楣不咋地,没这种感受。我这一生,最想要的是光耀门楣,把郑氏变成可以比肩忠勇侯府、英亲王府的高门望族。”
李沐清颔首,叹了口气,“我还未入朝时,便得先皇许了承接相府门第,如今得当今皇上器重,人人看我前途一片大好,未来可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那又如何?也许是早就安排好的,可我却没有多少兴奋、规划、斗志。我如论如何做,在这个位置上,也许准备太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好。能随手最好的事情,便不会成为心中所想了。”
“有道理。”郑孝扬点头。
“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李沐清又问郑孝扬。
郑孝扬挠挠头,“本来,我是想对你说,纸包不住火,即便如今你去私信,询问尊父,私下处理。当今皇上总有一日会知道。刚刚秦铮兄也说了,未来的皇上,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凡帝王,都有恩威。难免,以后,影响你。”
李沐清笑了笑,不在乎地摇头,“影响不影响我,于我来说,无甚所谓。”顿了顿,他眉目又暗了暗,“只是父亲……”他抿了抿唇,“让我联想到,是否当初,妹妹犯错,皆是他一手促成。那……”他闭了闭眼,“让我如何……”
郑孝扬闻言顿时惊呆了,“你妹妹……她……你父亲一手促成?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