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房若虚见步云飞外披长衫,内打空挡,认定步云飞是个下九流的角色,所以,趾高气扬,言词不敬。忽听步云飞报出家住亲仁坊,顿时矮了七分。
长安城被一条南北纵贯的朱雀街一分为二。朱雀街以西,是长安县。而朱雀街以东,名叫万年县。
长安城东贵西贱。西边的长安县是平民百姓聚居地。而东边的万年县则是达官贵人、富豪巨贾的聚居地,也就是所谓高尚住宅区,万年县最为富贵的地方,就是亲仁坊!
有资格住在亲仁坊的,不是一般的贵人。巨富豪贾,若是身上没有功名,就算你富可敌国,也不能住进亲仁坊。若身上有功名,还得具备一个关键条件,祖上曾经名列三公!除此之外,就算是一品大员,也没资格住在那里。当朝文武之中,只有三镇节度使安禄山是个例外,他是杂胡出身,祖上并无功名,但皇上宠信,在亲仁坊御赐安禄山一间宅子,如此恩宠,大唐开国以来,只有安禄山,再无第二人。
步云飞自称家住亲仁坊,等于是告诉房若虚,他家里不是位极人臣,就是世代功臣!不仅贵,而且富,是名副其实的富贵人家!以他的家世,能攀上大慈恩寺的方丈,住在寺里,却也不是难事。
牛皮要吹就要吹大,吹小了还不如不吹!
要是一般小市民听说面前站着的是亲仁坊的人,不是吓趴下就是一溜烟而去。房若虚还有有些定力,虽然变了脸色,却还是站稳了没趴下。
“步先生放浪形骸,真有名士风采,房某唐突了。”房若虚慌忙说道。因为亲仁坊,步云飞穿长衫打空挡的流氓装束,在房若虚眼里,成了放浪形骸的名士做派。
“哪里哪里!唐突的是在下。”步云飞说道:“在下寄居大慈恩寺,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得遇房先生,也是难得的缘分,烦请房先生挪动贵步,随在下去禅房品茶论道,畅谈古今,在下还有薄礼相送,不成敬意!”
“这怎么好意思!”房若虚犹豫起来,要是去一般人家打秋风,房若虚倒也不怵。可那步云飞眼见不是一般人家,房若虚心头发虚。
“房先生千万别这么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在下。若房先生不肯赏光,在下寝食难安啊!”步云飞言词恳切。
房若虚吐了口气,定了定神,说道:“也罢,为了让步先生安心,房某就随步先生走一趟!”
“哥,我和你一起去。”身边的胡人说道。
“混账东西,那地方也是你去的吗!”房若虚喝道:“你在这里守着摊,我去去就来。”
那胡人虽说面目憎恶,可却有些憨厚,唯唯诺诺,守着场子,再不言语。
步云飞心头暗喜,要是那胡人跟着去,这事还费些周折,如今那房若虚自动解除武装,正和步云飞之意。
两人一前一后,离了场子,来到寺门前。
寺门前人潮汹涌,摩肩擦背,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门口站着个门子,看见步云飞,慌忙施礼:“步先生请!”
步云飞在大雄宝殿前替大慈恩寺解了围,虽然身份还是个盲流,却成了僧人心目中的佛法大师,见到步云飞,礼数上丝毫不敢怠慢,一概以先生相称。
步云飞点点头,昂然而入。
那房若虚跟在后面,见门子对步云飞如此恭敬,愈发认定步云飞是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大慈恩寺里,辩经大会早已结束,杨国忠、鸠摩一行已经出寺,僧人们各自散去,自去念经敬佛,各有忙碌。只有香客三三两两来来往往,偶有一两位僧人路过,见到步云飞,慌忙闪在路旁,合十行礼。
房若虚见到步云飞这般排场,哪里还敢托大,只得小心低着头,跟在步云飞身后,大气不敢出。
两人来到一座院落前,院前一株百年桂树,枝繁叶茂,树荫之下,柴门虚掩,十分雅致。
“房先生,这便是在下的住处……”步云飞忽然捶胸顿足,连连叫苦:“苦也!这可如何是好!”